流光丝加千绪木
月下独饮,遥寄相思

【黑法】温柔且深情 Chapter 47.日本国(四)

Chapter 47.

这天傍晚,一路哼着小曲儿回来的我,果不其然收到了比平时更多的目光。

原本外型就非常惹眼的我,不说低调行事,倒是一反常态地哼着歌招摇过市,这么不正常的画面任谁瞥见,谁也免不得要多看几眼;那些近日渐渐混熟的人也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,因为即便身体并不弱,我也鲜少会像今天这样健步如飞,能不惹人注目才怪。

岂止健步如飞,我真是差一点就真的飞起来了。

无视了绝大部分视线,碰到面熟的便微笑致意,可那笑容不知怎的好像比平时深了许多,结果,被致意的熟人们脸上的诧异变成了呆愣,我却只能带着点歉意溜走了,歉于不能向他们解释详情。

因为这是只能与他讲的事情。

结果,就像说好了似的——当我追逐着晚霞,趁着天还没有全黑赶回去的时候,黑钢已经用过晚饭,正披着外袍站在院子里,让我一进门便看到了他。

“哇~黑宝是在等我吗~”

看到我大大的笑容,连一向淡定的黑钢也难免愣了下,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。见我高兴,他放心似的低了低头,随即不留一语,转身便要回房,十分冷淡的样子,我却准确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,也便小跑着追上去,完全不顾形象。

“哎哎?我难得这么高兴,黑碰说句话嘛!”

“……啰嗦。”

“我这儿有好东西,黑大人要看吗?”

“……”

黑钢瞥一眼在他身边嬉皮笑脸的我,嘴上没说什么,但总体神情还是放松了不少。

我去了这么久,也难怪他会担心。近来我情绪非常的不稳,常常前一秒还平静地说着话,下一秒便莫名奇妙地哭出来,时而沉浸到回忆里自言自语个不停,噩梦也是接踵而至……黑钢醒后,精神一旦松懈下来,百年的悲伤就像约好了似的一举爆发,从失去婆婆到后来险些失去黑钢,漫长的回忆满是恐惧与悲怮,让我几乎沉入其中,不能自拔。

幸运的是,我没有失去黑钢,而他一直陪着我。

每次沉浸悲痛不能清醒的时候,总有他第一时间将我拉回现实,将近乎崩溃的我紧紧抱到怀里,像小孩子一样哄着,静静地听我语无伦次的哭诉。宽厚的怀抱将温暖源源不断地传给我,让我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,竟然就能渐渐安静下来,然后听到他低低地轻唤我的名字,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就那样自心底油然而生。

我隐约明白,那大概就是幸福的感觉。

心中难过的事和眼泪一起流走,空缺出的地方被幸福和温暖重新占据,就这样,随着时间的推移,似乎高兴也逐渐变成了一件容易的事,也能每天带着淡淡的喜悦醒,连呼吸都比从前轻松了很多。只是历经重压之后心态仍旧不稳,一会哭一会笑的,连我自己都很愁,黑钢却没说什么,难过了和之前一样陪着,见我高兴了,也就放任我去折腾,每天拌拌小嘴,吵吵小架,然后再没事人似的结伴儿去看看小樱,晚上照样一起钻进被窝取暖,第二天重复。

于是大半个月过去,我们俩每天窝在一处,一个养伤,一个养心,堪称完美病友组合。

 

而今天我回来的时候,下人们正在撤晚膳。变成吸血鬼这件事我当然没有再怪黑钢,但再也尝不出人类食物的味道的事,也让我很惋惜,吃多了还会消化不良,所以陪吃是不可能了,我便趁着那时出去放风,也省得一个吃一个看的让他尴尬,今天便是去探望了小狼他们,小樱依旧沉睡着,但身上的伤都已经痊愈,连带着小狼的脸色也好了不少。

坐在柔软的榻榻米上,想起刚刚的事,本来就好的心情不觉又好了几分,让我不禁笑弯了唇角。

“想什么呢?”

我回过神来,才发现下人们都已退去,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们二人。黑钢坐在我对面,此时正专注地看着我。

“我在想,其实魔女小姐真的是个好人呢。”

我还特意强调了“真的”两个字,成心哪壶不开提哪壶。黑钢的脸第一时间黑了下去,与我心中料想的别无二致。但原以为他接下来会炸毛,他却顿了一秒,然后一把抓住我的手腕,弄得我险些不能保持平衡,连忙用手撑地。

“你去找那魔女了?”

“我……”

他瞬间变了脸色,很生气的样子。我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,一时不知如何解释,感觉到手腕被攥得有些疼。

“什么事你要找她?”

“黑大人别这样嘛……我给你看就是了……”

“什……”

他没说完便已怔住,那份纯然惊喜的样子,有点像刚刚的我。

那是一只失去生机的蝴蝶。

“这不是……”

通体青蓝,边缘和身体则是浓郁的纯黑。

“嗯,”我别过脸去,感到双颊有些发热,“……就是那只。”

蓝蝶一如除夕夜见到时那般美丽,但不同于当初他以硬纸夹平送我的那时,它静静地躺在精致的透明盒子中,翅膀被好好地固定,这才得以完好保存至今。

“后来借着去找夜叉王请了他帮忙,小樱羽毛的力量正好可以保存它……之后皮夫鲁那里,知世说这样就可以……”

“你一直留着?”

他打断我絮絮叨叨的解释,凤眼深深地看着我,眸光有些闪动。

“唔……如果不算中途和衣服一起丢掉的话,”我舔了舔嘴唇,“刚刚才知道是在魔女小姐那儿,说是算在当初衣服的代价里,就直接给我了。”

当初托知世做好标本之后便和红笺一起放在了衣兜里,后来从雷克路特(记忆之国)走得仓促,一直到临去色雷斯时才从魔女小姐那儿拿回了当初的衣服,摸了摸内兜发现红笺还在,那个标本盒却不见了,当时心力交瘁,也没好意思在魔女小姐面前问起,便以为是丢了,没想到……因为与衣服不在一处便晚了一步找到,她想我们去到色雷斯颠沛艰险,这东西又不好保管,便也就一直替我拿着,直到今天才有机会交给我。

不过,要是早知可以这样,当初应该把两件东西都请魔女小姐帮忙保管,那红笺也就不会……但话又说回来,在临去色雷斯那个最最难过的时候,若是没有这赤红的一点点安慰,也真不知该怎样才能熬过来。

说来说去,不得不感叹命运弄人。

“唉,”我叹口气,小声嘀咕道,“可是过年还早啊……”

“想过年?”黑钢没能跟上我的节奏。

“不是过年才有红包吗?”我沮丧地叹道。

“……红包?”

他先是不解地看着我,又看看我手心里捧着的蝴蝶标本,顿了顿,这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,竟突然别过脸去,喉结还可疑地动了动。

“你说那个啊……”

我点点头。想来那也是他亲手写下的、第一次送我的礼物,即便不像色雷斯的带有魔法,好歹也是他真心的祝福,被我弄成了那个样子,就算不算是我的过失,心里想想总也有些难过;而这不过年不过节的,也不好意思再跟他要……我没好意思看他,默默地低着头不说话。后者像是受不了我的消极,微微咳了一声。

“你想要的话……改天我再写一张就行了。”

我眼神一亮。

“可以吗?”

“嗯。”

“哎?原来贺年签可以随便写的吗?”

我随口顺出心声。黑钢扭过头来斜了我一眼,眼神怎么看都有点像在看白痴。

“喂那是什么眼神?”

“蠢。”

“谁蠢了!黑大人才……唔……”

腰上猛地一紧,唇再次被吻住的时候,身体像被电流穿过,火热的气息瞬间包裹周身,我觉得这场面莫名的熟悉。

就像……第一次和他接吻,那个新年夜。

我偷偷睁开眼睛看他,他意外纯情地闭着眼睛,专心地加深这个吻。夜色下,我们唇舌相缠,即使没有绚丽的烟花,仅只一弯弦月高悬,也美好得让人想要永远地记住。

他浓黑的睫毛近在咫尺,眯起的凤眼形状优美而凌厉,但眉心的褶皱却比当初浅了不少,给这个男人平添了三分温柔,不禁想到那时候,我们何曾想到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?

我们都不再是当初的样子,悸动却一如当初。

我闭上眼睛,听我们急促的心跳响成同步。

 

不知道到底是被哪里感动到了,这个吻的时间持续得比以往都要长,而一吻过后,黑钢也没有舍得放开我,竟然靠在一起看起了星星。

说是看星星,但心思又怎么可能在星星上。互通了心意以后,两人都没什么好再藏着掖着,像是要弥补之前的冷战,每天连体婴似的腻在一起,也不嫌烦,渐渐地肢体接触也多了起来。

但说实话,长期独居的我对于这样的亲密原本非常排斥,但他似乎喜欢,更是格外喜欢这样抱着我的腰——大手箍在我腰间轻轻地摩挲,直到我因为怕痒而制止之后才终于安分下来。

“黑噗还真是色呀,不愧是长期看美女漫画的人。”

“谁看美女漫画了!那是讲忍者的少年漫!”

“哇,黑PP竟然说自己是少年呢。”

“……”

黑钢一向不屑与我争口舌之利,虽然我一直觉得那是因为他明知赢不了。

靠在他颈窝的我听到了他极轻的叹息,忍不住想笑。视线移至窗外,日本国的星星格外的多,夜空是深蓝色,更衬得院中的樱花娇美异常。

我原想深吸一口花香,结果……

“黑大人。”

“嗯?”

“你有多久没洗澡了?”

……

为什么人有时候要不识时务地破坏气氛,我现在算是明白了。

刚刚亲身实践了一回的我趴在地毯上,看着平白给我当了回小黑鼠的黑钢,笑得停不下来。

果真是实践出真知啊。

黑钢黑着脸等着下人们把热水打好,对于我这种破坏气氛、外加己所不欲强加于人、略带着点落井下石的行为非常不齿,因为对一直守着他身边的我来说,他有多少天没洗过澡,我当然是再清楚不过的,包括他的伤,不再出血之后,也基本都是我在料理,即便有知世公主的治愈魔法加速了伤口恢复,最严重的穿透腹侧的伤和左肩处断去的伤口也才刚刚结痂,现在洗澡显然不现实,积点汗味再正常不过。

而我也显然是故意的,联想到自己在夜魔国时因为受伤而不能洗澡的事情,不觉便有些兴灾乐祸,对着黑钢的一张黑脸,憋笑憋出了内伤。

后者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疑似漏气的我,不愧于日本国第一忍者的称号,静静等待着侍奉的小厮离开之后,一把抓住了见势不好起身要逃的我,微一用力便将我拽倒在地,顺势半个身子压上来,大手伸向我的腰间……

挠我的痒痒。
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黑汪……不不不黑大人哈哈……别闹我错了哈哈哈……”

都说两拳难敌四手,可我两只手对黑大人一只手,竟然也能落了下风,我想这都怪眼前这家伙冷血无情,居然怎么抓都不痒,任我尝试各种方法,人家我自岿然不动;而我恰恰相反,好死不死竟是那种一碰就痒的类型,碰上个他这样的,自然讨不到半点便宜。

要说这人也是的,都那么大人了,还因为这么个小事计较——不就是笑了笑他吗?居然用这种方法报复我,简直比我还幼稚。

闹了半晌,直到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,他才终于放过我,警报解除的我仰躺在垫子上,大口大口地呼吸。

“还笑吗?”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。

“不……哈不笑了……”

总算闹够了,我便卷了袖子去帮黑大人洗头。

黑大人的头发十分浓密,有点出油,但总体长度就那么短,倒也没什么难洗。但一只手总是有些费劲的,勉力抬起又容易牵动腹侧的伤口,我也就勉为其难地帮他洗一下,算作刚刚嘲笑他的补偿。

他盘膝坐在我对面,低着头,任我把他钢丝一样的硬头发沾了水,然后打上了皂角。

“黑大人低着头累么?”

“还行。”

刚刚还欢腾闹着的两人瞬间便安静了下来,说起来有点不可思议。不过仔细想想,在我和黑钢之间,其实沉默占据了大多篇幅。黑钢本来就不爱说话,起初与我相看两生厌,更是能不说就不说,说了也基本是互怼,满打满算,我跟他正经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。

之后因为协同作战才稍熟了些,但也很少能正经下来,一部分原因也是我在避免。忍者的神经太过敏锐,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我的伪装,而那个时候的我正处在罪恶的天平之上,不管是王和法伊,还是身边这些一起旅行的同伴,双方都不想伤害的唯一办法就是隐瞒,想着隐瞒到天平消失的那一天——也就是我消失的那一天,让一切都结束就好了。

让我一个人背负所有的罪,就算要下地狱也没关系,只要能保护我爱的人们。

……不过,命运又何尝按照人的意念转动,它更偏好出其不意。于是,努力保护他们的我成了被保护的那一个,自认完美的伪装也一点一点被眼前这个人揭穿,最后终于因他们鼓起勇气面对一切,最后被他带走,放下沉重的过去,重获新生。

心在一瞬间变得柔软,揉他头发的动作也随之放轻。在无限市有如窒息一般的沉默走到如今,竟也变成了淡淡的温馨;只是想到那个时候那样对他,那个时候曾如何艰难地推开他,愧疚和思念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,想到他百般的呵护,就更加发自内心地想要对这个男人好,倾我全部去补偿和爱护他。

或许我给不了你幸福,但至少让我也尽最大力气来保护你。

“……怎么了?”

“没事。”

我迅速平稳下呼吸,心说这个家伙真是敏锐得过了头。

又过了一会儿,他再次开口道:

“你……今天去找魔女了?”

心知很难骗过他,但又不想让他这么快就知道,我在心里叹了口气。

“我要说是正巧碰到摩可拿在跟她聊天……黑大人不会信的吧?”

“嗯。”

我嘴角抽了抽,这人倒是直白。

“你前科太多了。”

他微带了些笑意。

“黑大人嘴上也不留情呢。”

“喔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所以,你是去找魔女了吧。”

“……算是吧。”

得到我肯定的回答,他几乎下意识地顿了顿。

“什么事……不能说吗?”

“……”

他没有再追问,而是报以沉默,和以往咄咄逼人的忍者差别迥异。正因熟知我的性子,他不得不时刻担心我的安危,也同样因此,让他反而不能总是逼问我,哪怕担心得要命,也只能独自一人默默地看着我,以一己之身背负我们两人的安危,哪怕强制也要将我拉出泥沼。

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。黑钢是真的把我放在了一个特殊的地方在疼爱着,而我却曾经那样对他,让一个如此爱我的人,因替我挂心而整夜失眠,让他冲进瓢泼的大雨里寻找一个生死未卜的我,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对他说。

用温水洗去浮沫,然后拿干净的毛巾帮他擦干,我庆幸他仍低着头,所以看不到我再次没出息而泛红的眼睛,还有不知该如何直视他的目光。

可事到如今,就算道歉又能怎样?单单一句对不起,又怎可弥补那份真心的一分一毫?黑钢袖下渐渐握紧的右手显示着他的担忧,我想我真是前科累累,竟三言两语就让他如此这般的没有安全感。

我一边帮他擦干头发,一边慢慢地深呼吸,感到胸中的暖意呼之欲出。

毛巾叠好放到一边,一只手扶上他的脸,另一只手挤进他紧握的右拳,任性地与他十指相扣。

“今天的事……暂时还不能说,但是,”

“我……想答应黑大人。”

我静静地注视着这个把我的命看得比他自己都重的男人,直视着他酒红色的眸子,生平第一次这样真诚地承诺:

“我答应你,再也不会伤害自己了。”

我轻轻抱住他,然后被他紧紧地回抱,像是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的那样。

所以我在心底承诺:

——我再也不会交出涉及自己生命的东西了。

——我会好好地活下去。

——因为我还要保护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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